第一七七章 骗鬼的威廉

　　万圣节前夜是小孩子最开心的日子——不给糖就捣蛋。
　　‘应该是这样的吧？’
　　威廉一边走着一边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可我为什么要去参加一位幽灵的忌日呢？’
　　因为环境问题，往日被忽略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
　　‘话说，幽灵和鬼是一种存在吗？’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他第一时间抓住了自己的魔杖，这根自他出狱以来一直辛勤工作的伙计散发了淡淡的温热感，宣示着它的存在。
　　这股温热威廉有了控制自己神情的余地，他又给自己塞了块巧克力——如果他没有判断失误的话，地下教室应该就快到了。
　　这个念头还没冒起三四秒钟，低沉且难听的噪声就出现了，那是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好像有人在用指甲刮黑板一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显然不是正常人类可以适应的，原本跟在后边的两个学生快步凑上来，显然是被吓到了。
　　至于最前方两个走的老快的孩子，更是进化成了类似树懒的生物，晃晃悠悠的就到了威廉前方三四步的距离。
　　“快到了，应该是乐器。”
　　威廉出声稳住这几个还没到就被吓到的孩子。
　　魔杖在手，一点声音还不至于吓到他——他以前有幸玩过水琴，知道这世界上有乐器不走阳间路子。
　　实际上，那也的确是乐器，因为没走几步，威廉就看到了立在地下教室门口欣赏着BGM的招待者了。
　　“教授，你能来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门口那位叫尼克的幽灵脱下自己的帽子，鞠躬问好，“当然，也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能来造访，欢迎……欢迎……”
　　……
　　“我的天，这里冷的像是冬天的地窖！”
　　走在前头的罗恩发出低声的惊叹来。
　　呼出的气息在他面前形成一团白雾，佐证着他的话。
　　‘要是只是地窖就好了……’
　　威廉强撑着精神，一边吐槽一边观察着周围环境。
　　地下教室的环境比他想的还要恶劣——被魔法扩大后的教室挤满了乳白色半透明的幽灵，就像胖修士之前向他说的一样，往日里不知道藏身何处的幽灵会在今天聚集起来。
　　但是今天聚集的幽灵远比威廉想象中的多的多，几百个幽灵把教室塞得满满当当的，令人望而生畏。
　　‘幽灵的聚集居然连温度都能改变，’威廉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魔法世界的知识简直颠覆常识，那些零星的幽灵可从来没给过人这样的感觉，甚至连错觉都没有。’
　　就着头顶那枝形吊灯上一千只蜡烛的蓝光，威廉扫视着幽灵们。
　　作为最接近逝者的存在，这些幽灵平日的生活基本都是在想方设法的消磨时间，而今天大概是这些幽灵少有的欢快日子，他们在近三十把发出刮黑板的滋拉声的乐器中疯狂的游来荡去跳着华尔兹。
　　‘死亡连他们受到的刺激都削弱了吗？’
　　‘幽灵会死吗？’
　　……
　　“教授，我们可以到处走走吗？”
　　哈利小声的提问把威廉从思考中惊醒了，他低下头看着四个好奇的学生，点头同意了。
　　“可以，但是不要分开，如果出现什么混乱，我可以第一时间找到你们。”
　　幽灵不能施法，对于已经抓起魔杖的巫师来说，他们的伤害力并不足，哪怕是跟着威廉来的孩子稍微跑远点都不会出事。
　　而且威廉接下来要问的问题也不太适合让学生听到，天知道那位黑魔王在有关自己的事情上下了多少诅咒，签个聘书都能诅咒缠身。
　　被许可的四人两两一组好奇的逛起来，在有教授陪同的情况下，原本有些吓人的宴会对他们来说反而变的更加的刺激了，对这个年龄的学生来说，这种新鲜感简直让他们欲罢不能。
　　‘我得找到胖修士，然后让他来为我引荐那些我想要询问的幽灵。’
　　说干就干，尤其是现场环境对他来说并不怎么友善。
　　不过这毕竟不是一直连绵不断折磨人的雨季，虽然心里厌恶，但是威廉还是皱着眉头找到了推荐他过来的那位胖修士，赫奇帕奇的幽灵。
　　“威廉教授，你来了！”
　　原本在桌边正谈话的胖修士看到威廉之后就开心的飘了起来，半截身子埋入了桌子中。
　　这场景给威廉看的有点懵——幽灵坐的时候应该不是半蹲着装样子吧？
　　“嗯，我来赴约了。”
　　威廉挤出一个笑容。
　　“太好了，太好了，在冠冕发现之后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教授。”
　　胖修士穿过桌子走出，神色高兴，“说真的，威廉教授，你居然能让格雷女士有走下去的勇气，真的是不可思议。”
　　“她自己找到的，我不过是说了些没用的话而已。”
　　“你太谦虚了，教授，可以到边上聊聊吗，这边音乐太吵了。”
　　胖修士用上了敬语，显然，有关继续走下去这个话题他非常感兴趣。
　　……
　　“就是这样，格雷女士留下了一句话之后就化成了光。”
　　威廉简要的把那天的事情说了下。
　　“太棒了。”
　　“什么？”
　　“我说太棒了，教授。”
　　胖修士一脸神往，“不怕您笑话，威廉教授，我为了询问这个问题准备了好久，这段时间我除了准备参加尼克爵士的宴会以外就一直在准备这个，哪怕今天还在考虑如何见你——我一直以为你不会过来了教授。”
　　‘事情已经发生了一个多月了，幽灵的时间不要钱吗？’
　　没等威廉回话，这位胖修士的幽灵就自顾自的说起来，“格雷女士得到了她想要的，然后她就能鼓起勇气继续走下去了，这个故事太美好了，简直就像史诗一样……”
　　他热切的盯着威廉，但是很快就沮丧了起来。
　　“我没法子了，我做不到了，我估计再也没法子有勇气继续走下去了。”
　　这位友善的幽灵明显陷入了自闭状态，他一言不发的对着天空发呆，把聊天僵住了。
　　“那个，胖修士，你遇上什么困难了？”
　　威廉斟酌着问道。
　　“我还没能成为红衣主教，这么多年过去了——恐怕追封都做不到了……”
　　胖修士的回答十分忧伤，“我从赫奇帕奇毕业就去教会了，治病、变魔术、带领民众祈祷，我的教区没有人不虔诚，没有人会因为伤痛而不信仰，但是我被处决了……（注）”
　　他忧伤的看着天空，“威廉教授，我想静一静，我大概这辈子没有可能走下去了……”
　　从赫奇帕奇毕业去当神父……
　　威廉一时间不知道吐槽些什么好。
　　“那个，胖修士，你有没有看到血人巴罗？”
　　眼看着等这位陷入自闭的教士去介绍不可能了，已经被糟糕的环境弄得没法忍受下去的威廉单刀直入的问起来。
　　“巴罗？巴罗最近脾气不好，不过今天我看到他了——他应该在那边的宴会角落的酒桶旁边吧？”
　　胖修士用手指了指，又陷入了自闭状态。
　　‘成为红衣主教……身为一个巫师这样的愿望怕是这辈子没法完成了……’
　　借着新得到的吐槽带来的力气，威廉先扫了眼跟着来学生，确认了他们还在闲逛之后才开始绕着幽灵们前往血人巴罗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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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这是幽灵的宴会，但是就和世界上所有的宴会一样，这里准备了充足的吃喝。
　　按照胖修士的指点，巴罗应该是在餐桌旁边喝酒。
　　‘这就是餐桌吧，人还不少——不过幽灵需要吃东西吗？’
　　带着这样的疑惑，威廉靠近了所谓的餐桌，然后整个人的不适立刻消失了，快速切换成了另外一种。
　　‘阿兹卡班都比这里伙食好的多！’
　　这是威廉的第一判断。
　　‘哪怕是在英国，这样的菜端上餐桌来都太过分了！’
　　威廉第二个判断是这样的。
　　在桌子的正中央，放着一块巨大的墓碑形的灰色蛋糕，上面用焦油状的糖霜拼出了这样的文字：尼古拉斯·德·敏西-波平顿爵士逝于1492年10月31日。
　　在蛋糕的周围的菜式是大块的腐烂的肉，漆黑的、烤成焦炭的蛋糕，长满蛆虫的肉馅羊肚、覆盖着绿毛的奶酪以及臭气熏天的大马哈鱼。
　　‘希望这些菜不是家养小精灵做的，如果是他们的话，那些小精灵会难受死的……’
　　威廉一边想着一边保持着和餐桌的距离，开始寻找起放酒的位置——按照胖修士的说法，巴罗应该是在喝酒的。
　　很快，威廉就找到了所谓的酒桶，就像桌上的黑暗料理一样，酒桶也发着潲水的味道，简直让人无法靠近。
　　血人巴罗就在那里喝酒，确切点，他半个身子都在酒桶之中浸泡着，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神情颓废的像是被抛弃了的宠物狗。
　　威廉早就听说过血人巴罗的名字。
　　在霍格沃茨，这个鬼魂并不是名头最大的，但是他却和名声最盛的一位精灵牢牢绑在一起，让人根本无法忽略。
　　虽然入职不过两个月，但是威廉已经从数十位教授口中听过血人巴罗的名字了——在皮皮鬼真的闹腾起来教授们也很难把事态稳定住的时候，血人巴罗就会被喊过来镇压那个精灵。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血人巴罗。
　　只是他完全想不到眼前这个幽灵会和教授们口中那位镇压皮皮鬼的最终武器是同一位。
　　没法子，眼前的这个幽灵实在是太憔悴了，说是街边哪位乞丐的幽灵威廉都信——单靠名字就能把皮皮鬼那个捣蛋鬼吓住的血人巴罗怎么可能是眼前这幅狼藉的样子呢？
　　“你好，你是巴罗吗？”
　　虽然有点不确信，但是威廉还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活人？活人怎么在这里！”
　　酒桶中半泡着的幽灵一脸不情愿，仿佛威廉打扰到他饮酒了一样。
　　“我是教授，受邀前来，你是巴罗吗？”
　　威廉重新发问。
　　“教授，”巴罗把身子沉下去，陷入酒桶之中“好吧，教授。可我不做了，皮皮鬼爱怎么样怎么样。”
　　听到皮皮鬼这个名字，威廉终于可以确认眼前的幽灵确实是巴罗了。
　　“可以谈谈吗？”
　　“没什么好谈的，我不想谈了——等等！你是威廉！”
　　巴罗发脾气的声音立刻停下来了。
　　“幽灵们都在说，海莲娜走的时候留下了话，但是我不清楚——所以教授，能告诉我吗？”
　　巴罗的话变得断断续续的，甚至有点像是说的太急切咬到了舌头。
　　可惜，威廉老早就听那位海莲娜女士说过了，巴罗被派遣来找她，因为她不愿意回去就把海莲娜杀掉了，然后自责的又自尽了。
　　对这种冲动起来连自己都杀的狠人，威廉是连标点符号都不会轻信的。
　　“留了，但是我想你不想听。”
　　“那是我的事情。”
　　幽灵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让威廉一下子明白了所谓的血人血在哪里——他的衣服上全是银色的血迹，看起来极为吓人。
　　可惜这造型吓不到威廉，幽灵不会死，但是会被各种魔法控制，除了皮皮鬼那种体质特殊的，就算是眼前的巴罗，威廉一个魔法下去控他半个月都没有压力。
　　“先告诉我我想知道的，然后我再告诉你，这是交易，我以手中的魔杖发誓，不会漏掉任何一个词。”
　　威廉举起自己手中的魔杖，神色平静。
　　虽然有点像是在骗鬼，但是他毫不介意——杀人再自杀，这种鬼骗起来心安理得，更别说他的确知道有关巴罗的遗言，虽然他不喜欢就是了。
　　“好的，你想知道什么？”
　　“那顶冠冕，所有有关它的情报，我都要知道。”
　　“我知道的不多，那是拉文克劳女士的东西，被海莲娜偷走了，就连我们当时也是一直猜测着它的功用——不过看起来它只是用来暂时提升智慧的，在丢掉冠冕之后，拉文克劳女士也和以前一样智慧且强大。”
　　“那么，拉文克劳女士，她有失忆的现象或者日常准备记忆备份的习惯嘛？”
　　“怎么可能？拉文克劳女士可是被称为最智慧者，她怎么可能记不清东西呢？”
　　“那么隔空施法或者诅咒？”
　　“隔空施法？施法还有不隔空的？”
　　巴罗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威廉。
　　“我表达不准确——隔着老远，起码三百米以上，还是隔着数面墙那种。”
　　“这倒是可以，但是应该和冠冕无关，哪怕是失去了冠冕拉文克劳女士都能做到。”
　　“相应的强化，有嘛？”
　　巴罗犹豫了半天，做出了回答。
　　“应该没有……没感觉拉文克劳女士的魔法力量有什么衰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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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我没有更多问题了。接下来是是你希望知道的答案。”
　　血人巴罗的配合比威廉想象的还要好，这让他都有点不忍心告诉血人巴罗答案了。
　　“好了，你想知道的，都得到了！”
　　巴罗盯着威廉，眼神严厉，“我要的呢？”
　　“只有一句，海莲娜小姐最后说的。”威廉握住魔杖，预备着眼前幽灵的翻脸，“她说——告诉血人巴罗那个混蛋，他活该！”
　　然而，他想象之中的攻击或者气急败坏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相反，眼前的幽灵脸色复杂的变化着，最终化为了开心的笑。
　　“她还记得我，她还记得我！”
　　“哪怕到了最后，她还记得我！”
　　巴罗的幽灵向上漂起，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冲着天花板撞了过去，然后整个人消失不见。
　　这下，威廉真的目瞪口呆了。
　　注：胖修士在年轻时进入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赫奇帕奇学院就读，毕业之后成为一位神职人员，因为暴露魔法被处死，死后回到了霍格沃茨，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当上红衣主教……